乘风好去

人生若晨露,天道邈悠悠。

【旧文整理】今朝酒醒,今朝醉【琅琊榜同人】【原著向】

【开始有了些样子呢】【14年的宗主生日贺文】【然而虐得一笔】


晚风吹过竹林,带着还未尽去的冬日凛冽,树梢却已只余残梅,在风中零落成泥,只有香如故。上弦月早已隐没,天边无月,唯有几点星闪着微芒。

那竹林深处,是谁在孤酌独饮,酒香浸透了泥土,浸透了满林的苍翠,却迷蒙不了他的眼,竹叶在那一方青冢后摇晃,飒飒作响。

举杯,却将美酒尽数倒在地上

“林殊,生日快乐。”

“长苏,你从不会在这一天过生辰,而今,却也不会再介意了罢。罢了,罢了,不管你是谁都好,我只当你是梅长苏,蔺晨此生,只认你一人为知己。”抬手,一枚犀角吊坠穿在红线上,在黑暗中闪着莹莹的光泽,仿佛,能穿透记忆。

 

遥远的天边隐隐传来雄鹰长啸之声,如血的夕阳映红了山峰,苍凉而壮阔的芒山上一片沉寂,只有将士们身上的铠甲反射着微光,刺痛了谁的眼。

甲胄摩擦着,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声响,在山间穿行。为首的少将一身银甲,在夕阳下闪动着灼灼的银光。人数不多的队伍穿过山间小路,兜兜转转,不知怎的就转入一个山洞中。

“大家原地休息。”银袍少将抬手,示意队伍停下。将士们显然已疲惫至极,但还是有条不紊的留人站岗,各自找了方便行动的位置,松散而不散乱地在山洞中散开歇下。

“少帅,”说话的副将面容沉稳,将一个水袋递给少年将军,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凝重,“弟兄们带的干粮已经不多了,就算这些天我们四处找野果野兽,节省粮食,可终究不是办法啊。”副将说着又想山洞外荒凉的山坡望了一眼,眸色幽深。

少年将军微微扬起脸,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无比俊朗明亮,正是大梁最有名的赤焰少帅林殊。林殊只是浅浅饮了一口水,舔了舔干涩的嘴唇,道:“知道了,”顿了片刻,复又开口,“卫峥,你通知下去吧,让兄弟们今夜把所有的干粮都吃了,把三班岗改成四班,好好休息。”

“是。”卫峥应道,他已明白,少帅要做什么。他们因隐隐察觉大军收到的线报可疑而作为先锋,半真半假的突袭想要试探,没想到果然有诈。情势危急之际,因为人数相差太悬殊,林殊只得带众人暂时避入山中,依靠着山势沿路布阵,又找到这个隐秘的山洞,在洞外不下了迷阵,这才暂时避开敌军。只是,已经三天了,将士们带的干粮本就不多,再加上一场苦战和连日的劳碌,将士们早已疲惫,若是再拖下去,只会被活活困死……而今之计,唯有放手一搏。三日,若是林燮率领的大军能在这三日内查到正确的情报,他们就有救,否则……

“少帅,如果……”卫峥开口,第一次有些犹豫。

“没有如果,”林殊打断他,“我相信父帅,相信赤焰军。赤焰军人,从来没有怕的时候!”银袍少年的眼中,燃起灼灼的火焰,抬起右手,镌刻着赤焰云纹的手环在火光中反射着耀目的光,“卫峥,你记得我们的誓言吗?只要赤焰军还有一人,就绝不容许有任何敌人踏进我大梁半步!赤焰军人,永不认输,永不退却。就算死,也要在死前,让所有的敌人都为我们胆寒!”

“赤焰军人,从没有怕的时候。”卫峥念着,望着眼前比他还要小些,却已在沙场上纵横往来的少年,心中顿生豪意,连日来的疲惫尽去,随即以军礼下拜:

“卫峥,愿誓死追随少帅,誓死追随赤焰军!”

不知是谁起头,山洞中拿着干粮的将士们也纷纷起身行礼:

“我等愿誓死追随少帅,誓死追随赤焰军!”

天边的弦月渐渐消失,繁星渐淡,东方露出一抹绚丽的红。林殊走出山洞,望着辽远的天际,是时候了。转身,扬起手中银枪,众将士亦举起手中兵器,目光坚定而决绝。没有过多的停留,没有过多的话语,这一队人马,就这样披着黎明的微光,向着前方而去……

“看,那边!”身着大渝战甲的军士忽然发出惊呼。有些疲惫的将军顺着军士指的方向望去,不禁大喜:“这么多天,终于找到了,发信号通知山下的人做好准备,其余人和我追!擒住赤焰少帅者,赏金千两,加官进爵!”

前方的人马立刻成了移动的金银,大渝军士争先恐后得追上去,只是却怎么都追不快,一路上遍是陷阱,用干草树枝覆住的陷阱在黯淡的天光中不易辨识,不知让他们吃了多少亏。而当他们学聪明了,看到有可疑的茅草就避开的时候,却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被引入了死路……好几次险些跟丢,待到终于和大梁的那一队人马拉近了距离,已是快要到山下了。

终于,短兵相接,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。大梁这边已摆开军阵,人虽少而不显慌乱,林殊手中的银枪更是已经舞的如飞一般,只余一片银光,长枪到处,鲜血的红比朝霞更浓艳。

只是奈何人数的差距太大,大渝军已成包围之势,战圈正在被一点点缩小。每一个兄弟倒下,赤焰众人的心便猛地一抽,手上的兵器依然锐利,却难抵体力渐渐不支……

不知过了多久,仿佛有几百年那么长,就在他们都已经看到了死亡的时候,却是谁在大喊,将林殊的神智拉回现实:

“看!是援军!少帅,援军来了!”

银枪急转,解决掉身旁两个敌人,林殊略略一顿,顾不得身上新添的伤口,就向远方张望。果然,一里开外正有千余轻骑向这边奔来,和大渝军比起来人虽不算多,阵势却整齐,当先的一骑更是显得英气勃勃,穿着华丽的铠甲,肩头风骚的虎头在朝阳中闪着张扬的光彩。林殊看着这阵仗,却不见高兴,反而一愣,险些没躲开砍过来的一刀,忙举枪招架,一边狠狠地磨了磨牙:萧景琰,你好,你很好。第一次随军出征就敢一个人带兵往前线跑,还这么一副亮闪闪的打扮,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皇子,不多砍你几刀是不是?你还当这是金陵城的猎场啊?回去之后,你,完,了!

远处马背上的萧景琰不知为何,突然觉得后背有一阵冷风吹过……

林殊在心里翻来覆去不知道把那个混蛋骂了多少次,却不知道自己的嘴边已不知不觉带了一丝笑意。终于,他们还是来了。

萧景琰带来的人虽不多,却都是精兵,终于把大渝军的包围圈撕开了一个口子

“小殊……”

晚风吹过北境,夕阳给军营的号角声增添了几分豪迈和悠扬,林殊仰面躺在山坡上,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山,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包着绷带的胳膊,却又牵动了伤口,不由皱了皱眉头。

那日,林殊和萧景琰背靠背杀出重围,林燮率领的赤焰军主力亦与大渝军交锋,多亏林殊那支只有千人的前锋军队连日来在芒山中兜兜转转,一直未让大渝军发现他们的具体人数和行踪,林殊又在山中布下许多阵法,暂时迷惑了敌人,分散了大渝军的注意力,聂真这才能设计突袭,一举挫败了大渝军,使其后退五里,离开大梁国境线。

“小殊”远处有一人正骑马飞奔而来,靠近山坡却又下了马,牵着马走上山坡。

林殊有些不满地皱皱眉:“怎么又这么晚?又不是在金陵,你可别再用什么宫禁蒙我,死水牛你到底会不会算时辰啊?”林殊说着跳起来就要象萧景琰挥拳,萧景琰连忙躲开,有些急道:“小殊别动手,你身上还有伤呢。再说,殴打皇子,可是死罪哦。而且我是为了去取东西才来晚的,哪敢故意放你鸽子。”果然,跟林殊在一起呆久了,连我们一向乖巧沉稳的五皇子都开始变“坏”了

“什么死罪,萧景琰,你别拿这个威胁我,真要那样我早就死了几百回了,”林殊不屑地哼了一声,几句话把萧景琰顶回去,“你去取了什么?拿出来看看,如果又蒙我,我可饶不了你。”说着又重新坐下去有些挑衅的扬起下巴盯着萧景琰。

萧景琰却嘿嘿笑着,并不见拿出什么来,却也笑嘻嘻坐下:“小殊,你记得今天什么日子么?”

“什么日子?”林殊歪歪脑袋,似是没想出来,却又不肯认输,“我打胜仗的日子啊!景琰你有话快说,什么时候变得像老婆婆一样?”

萧景琰微怔了怔,似是有些意外,呆了片刻才想起来反驳:“什么老婆婆,小殊你个混蛋,亏我还专门为了你提前一个月就去张罗!笨蛋今天是二月初六啊,这都能忘,你才是不会算时间吧?”

萧景琰这一通连珠炮似得话让林殊也是一怔:“今天……是二月初六?”二月初六,是他的生辰啊,最近战事紧急,他又被困在山中三天差点就要没命了,哪还记得这些。

萧景琰真想翻个白眼,这家伙,连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了,那他们去年约好的他生辰要痛饮一场一定也不记得了吧。可看看林殊难得有些迷茫的神色,他却又有些不忍了:“呐,我给你准备了礼物。”说着一声唿哨招来自己的坐骑,从马背上拉下一个红木盒子,笑着递给林殊。

“死水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了?”林殊看到盒子,眼睛马上亮起来,“是什么东西,快给我看看!”说着打开盒子,表情却一点一点变了,变得极为精彩,然后……越来越黑。

“怎么了?”萧景琰见林殊表情不对,忙问道。

“萧,景,琰!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?”林殊咬牙切齿,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这句话,就把盒子往萧景琰面前一推,这下连萧景琰的表情也变得精彩起来了。因为那竟然是一盒……今晨才随京城快报一道快马加鞭送来的……榛子酥!

“啊我拿错了!”萧景琰一拍脑袋,忙又从马背上的包袱里拿出另一个盒子,“是这个!怪不得分量不对!”

林殊不满的瞪了萧景琰一眼,再次接过盒子,打开,看了一眼盒中的东西,本来不满的眼神马上变成了惊喜:“景琰,你怎么弄来的这个!”盒中是一把狭长而灵巧的匕首,乌黑的刀鞘上,银色的云纹纠结盘旋着,使本来阴沉的颜色无端的透出一股傲气与霸气,扣住匕首柄,微微拔出,便有寒光刺眼,刀刃上的寒芒向所有人昭示着它的锋利,虽是狭长的薄刃匕首,分量却不会过轻,正适合林殊的习惯。这柄匕首,林殊从第一次看就喜欢得紧,无奈无论怎样软磨硬泡,那匕首的主人就是不肯把匕首让给他,只好干眼馋。却不知萧景琰是如何得到的。

“怎么样,这个礼物不错吧?”萧景琰有些得意,“这可是我求了夏冬姐姐好久她才肯给我的。”说起夏冬,正是这匕首的前主人虽然林殊他们并不是树人院“瞄准”的对象,不过提起那位爱整人的夏冬姐姐,啧啧,她那整人的手段他们还是见识过的,那阴森森的笑……虽说他们现在的武功不见得会差多少,但也绝对不想亲身尝试。也正因此,林殊才没敢把匕首抢过来。

“谢啦,我的五皇子。”虽然萧景琰没说,林殊也知道这匕首是夏冬心爱之物,一定来之不易,虽只是开玩笑的道句谢,心中却也是真的感动。没想到,连他自己都忘了,景琰居然还记得他的生辰,还费尽心思为他准备礼物……

“景琰,带酒了吗?”林殊突然问道。

萧景琰闻言皱了皱眉,“小殊,你身上……”

“还有伤不能喝酒。”林殊背书似得接下萧景琰未说出的后半句,不屑地撇了撇嘴,“又是老一套,不就是受点伤吗?在战场上如果还计较这个,我不是得一辈子没酒喝?”林殊说着起身,足尖一踏奔向山坡另一面,不多时便抱着两个酒坛回来,“你没带,我可带了。景琰别这么看我,这是庆功宴上的酒,父帅准了的,我堂堂赤焰少帅才不会违反军纪呢。”

萧景琰无奈叹气:“总这么任性……”

拍开酒坛,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。北境的酒虽不似金陵的香醇温润,却是极烈的,仿佛融入了北方的豪气。萧景琰饮了一口便感觉像有无数把刀子划过喉咙,忍不住有些咳起来,又惹来林殊一顿嘲笑,于是气一上来,也管不了许多,赌气要与林殊比比,仰头就灌……

转眼已是入夜,两个酒坛都已是几乎空了。天在北境似乎变得低了,天边的繁星格外清晰璀璨,上弦月却早已不见了。林殊和萧景琰并排躺在山坡上,看着营地里亮起的灯火,难得没有说话,也没有打架。

“小殊,今日你就十六岁了。”萧景琰突然开口,声音已有些迷蒙。

“嗯”林殊的声音淡淡的飘过来。

“你才十六岁,比我还要小两岁呢。”萧景琰喃喃着,忽然翻身坐起,“小殊,你才十六岁,就已经在战场奔波了三年,所有人都把你当做少帅,当做可以依靠的人,却都忘了你才十六岁,就连你的生辰都会因为战事被忘记,甚至……就在生辰这天还在苦战,差点……小殊,你会不会……会不会……”

“会不会什么?会不会不值吗?”林殊一翻身,也坐起来,目光中的慵懒尽去,瞬间变得灼灼,“萧景琰,你怎么会这样想?……你是不是觉得,我是在为了你们萧家卖命?”

萧景琰一怔,他……

“萧景琰,你毕竟还是个皇子,就连这第一次上战场,还是多亏了祁王吧?你那副盔甲,还是陛下赐的对不对?那么华丽耀眼,根本就不适合战场。景琰,你根本不明白,我们守着的,从来就不是谁的天下,我们守的,是大梁的江山,是天下人的天下,没有上过战场,没有与赤焰军并肩作战的皇家人,永远不会明白。景琰,你记得我们一起杀出重围时的情景吗?你记得出师前军中兄弟们一起痛饮宣誓时的样子吗?那才是军人豪气,赤焰军,有赤焰军的信仰。景琰,我从未后悔过。”

“从未……后悔?”萧景琰呆着,酒似乎也有些醒了,白日里与林殊并肩作战时的豪情又在胸中缓缓升腾,他看着自己的手,从小练武,他和林殊一起长大,却因为皇子身份只能目送林殊披上战甲,远赴北境,他却实是不懂的,只是觉得,战场归来的林殊,目光越来越亮,身上多了些,他不曾有的东西,他也是那么期望,去到战场,跃马扬鞭,一挥军人热血的啊。而今天,他却终于明白了,林殊身上多出的东西,是什么。

“小殊……我懂了。”萧景琰看着林殊,目光突然变得坚定起来,这个天下,不是谁家的天下,而是,天下人的天下!这或许就是祁王兄一直想要让父皇明白的东西吧。此时的萧景琰,开始明白。而这,将是他戎马生涯的开始,直到多年后,他也将军人热血,深深烙进骨子里。

林殊看着他的朋友,唇角浮上一丝微笑,景琰,其实在骨子里也是一个军人呢,他注定,会和其他皇子不一样。

“景琰,”林殊开口,表情是少有的认真,“如果有一天……我真的战死沙场,亦此生无憾。若真有那时,你千万,不要忘了你的心,不要变。”

“小殊你……”萧景琰急道,从前林殊也同他说过相似的话,只是那是当玩笑,被他笑骂了回去,说他“祸害遗千年”,怎么会死。而现在,经历了那一次,他真的开始怕了,“你怎么能说这种话,什么战死沙场?快莫要胡说。”

林殊笑起来,笑的一脸张扬,掩去方才的认真,仿佛真是在说笑,“放心,只是万一,我堂堂赤焰少帅,哪有那么容易战死的?”

“万一也不行!”萧景琰还是认真的道。

“好啦好啦,连万一也没有……”

天上的星明亮,看着地上的两个少年。

夜渐渐过去,黎明时分二人才回到营中,进了自己的军帐,转了一圈林殊才发现桌上以一块令牌压着的宣纸,上面是林燮沉稳厚重的字迹

“赤羽营”

“小殊,这份礼物可还喜欢?你这小子,把我的耳朵都吵出茧子了,这样满意了吧?记得不许骄傲自满,好好练兵,自己努力,否则,我打断你的腿……”

“啊——太好了!景琰!少年的声音,响在北境的风沙中,随风飘出,很远,很远……

一片黑暗,声音渐渐远去,只留下那一句“景琰,如果有一天……我真的战死沙场,亦此生无憾。若真有那时,你千万,不要忘了你的心,不要变。”

若真有那一天……不要变,不要变……

过了多少年,没想到,一语成谶……

萧景琰看着满眼金碧辉煌的寝殿,苦笑一声,又是一杯酒下肚。小殊,又到你的生辰,你可还好?

窗外依然繁星满天,依然已是无月。

小殊,你是不是就像这初六的弦月,带来希望的,在繁星中明亮张扬的,却注定是,最早离去的那一个?

抱着那小小的牌位,萧景琰一杯又一杯的饮着酒:“小殊,小殊,说好了的,你的生辰我们痛饮同醉。这次,我没有失约啊。小殊,小殊,你看,我真的没有变对不对?我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啊。你这个任性的混蛋,什么时候,才会回来呢……”

沉沉睡去,美酒倾了满地,流下满地的苦涩……

窗边那从不曾变过位置的,却总是空着的座椅边,是谁悠然而坐,望着昔日旧友,面容俊朗,笑容明亮?

再回首,空荡的屋中,只一人独醉。

那是一杯,让人一辈子都不想醒的酒,在回忆中。只可惜,那一杯酒,注定会醒,时间永远不会后退。

今朝酒醒,今朝是否真能酒醒?又或是,今朝醉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14.3.8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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